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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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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凡人

霍休對上官飛燕的背叛感到憤怒,盡管他明白上官飛燕必定是受了威脅才寧可舍棄財寶的誘惑而暴露他的存在,但這並不妨礙他咒罵上官飛燕。

言辭難聽,無情聽了只蹙眉。

面對霍休的咒罵,上官飛燕冷笑連連:“你說我貪戀你的財富,可我連一枚銅板都沒從你手裏拿走過!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上官丹鳳看了二人一眼,心想,這些財富誰也得不到了。

霍休是天下第一首富,然而他的財富多是依靠金鵬國的財寶建立青衣樓所得來的黑心錢,於情於理,充歸國庫。

上官丹鳳與大金鵬王被一同召入京城面聖,畢竟霍休的財富中也有屬於他們的財富,如何分配是一大難題。

大金鵬王猝不及防,他從沒想過暴露在大齊皇帝面前,但使者已站在門外,他沒有拒絕的可能。

於是思考一番,他說,還要叫上珠光寶氣閣的閻鐵珊與峨眉派的獨孤一鶴。

無情知道金鵬王的請求後笑了。

大金鵬王也並非全然傲慢之人,顯然已經決定借大齊朝廷奪回該有的東西。

無情並未回京,霍休等人已被押王京城,可曾經青衣樓用來誣陷風蕭所犯下的案子真相還未公之於眾。

比起決定繼續查案讓真相大白於天下的無情,當事人風蕭顯得毫不在意。

“他都不在意,你還忙什麽呢。”王憐花說,“等他人人喊打了才會體諒你的苦心。”

仿佛一切能讓風蕭不好的事王憐花都樂見其成,無情表情覆雜地看他一眼。

“他是否會體諒我的良苦用心我倒不在意,”無情說,“我只好奇一點,你們究竟哪裏來的活力天天作對?”

王憐花笑了起來:“我看他就生氣,憤怒化作活力,自然就有時間奉陪他了。”

可有時候你也先挑事。

無情心想。

可此刻王憐花的笑容十分真實,無情莫名覺得他其實樂在其中。

“總是打架不好,而且你們對彼此下手太狠了。”無情說,“雖然你說你們關系不好,可我不這麽認為。”

王憐花聽罷立刻擺出一副不讚同的神情。

仿佛有人認為他和風蕭關系好是件十分令人發指的事情。

於是無情也懶得多說了。

無情尋了一處六扇門分部駐紮處理案子,步明燈等人並未急著離開,無情打算在他們離去之前趁早洗刷風蕭的冤屈。

畢竟沒有做的事就是沒有做,即使風蕭是個殺手,可這與真相是兩碼事。

梳理當地案宗時無情發現一樁奇怪的案子,那是一樁半個月之前發生在官道上的攔路劫鏢案,據說犯人是一位身著紅衣的絡腮胡大汗。

所有人被他用繡花針戳瞎雙目,鏢物盡數被劫。

無情蹙眉,對方既然已做了偽裝,卻還要戳瞎人的眼睛,實在惡毒。

這個案子由於線索太少,無情看了一遍,便只得放下,不久之後,六扇門的名捕金九齡途經此地,前來拜訪。

無情與他見過兩三面,但性格使然,與金九齡並不熟絡,兩人見面之後客客氣氣地喝茶,金九齡詢問在外看見風蕭一事。

“我在外見到了一位異族少年,看外貌像是蠱師風蕭,無情捕頭莫非在查與他有關的案子?”

無情點頭,反正世人遲早會明白風蕭沒有犯下那些案子,便透露道:“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的案子並非他犯下的,真兇已被捉拿回京。”

金九齡明了,心中暗暗思忖一番,又道:“無情捕頭,實不相瞞,我見他心地不壞,心思純直,若是能借此機會勸他回頭是岸……”

無情道:“他不會聽勸的。”

金九齡便住了嘴,不再提這回事。畢竟他本就不是為“勸風蕭回頭是岸”而來。

無情所看到的發生在一個月之前的劫鏢案,那位紅衣大盜就是金九齡,贓物都被他藏在安全的地方,並特意留在附近觀察。

金九齡的生活太奢侈,而捕頭的俸祿算不上多,他曾經積累的財富已揮霍一空,金九齡便想出劫鏢的法子,紅衣絡腮繡花刺瞎別人的眼睛,對他來說足夠安全。

一個月之前的案子便是他初次嘗試的結果。

金九齡眼見當地官府摸不著頭腦要將此事束之高閣,心裏松了口氣,覺得這主意能行,卻沒有想到無情會突然出現,甚至是與風蕭同行。

盡管已過去數月,身上蠱毒也只發作過那一次,可金九齡依舊沒有忘掉蠱師曾經對他的羞辱。

他不會輕視無情,對方年紀輕輕,便名聲盛極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禦封名捕,還因為他的能力。

“若是大捕頭不介意,我最近恰好無事,能夠幫你處理案子。”

金九齡神情真誠。

無情沒有多想,金九齡是他的前輩,同樣是天下聞名的名捕,願意留下幫忙,當然再好不過。

送上門來的勞動力,豈有不用之理?

無情答應下來。

金九齡又道:“還有一事,大捕頭可否陪我去見蠱師?當日黑龍寨中他曾對我下蠱,雖然至今不曾發作,可我這一年來仍舊免不了擔心。”

他說得很有道理,無情知道黑龍寨中發生的事情,聞言很能理解金九齡的顧慮,便點頭應道:“好。”

當天傍晚,無情帶金九齡去見風蕭。

風蕭顯然還記得金九齡,沒個好臉色,表情冷淡而高傲?

一年不見,蠱師甚至更加不將人放在眼中了。

金九齡心裏煩躁,表情溫和。

可風蕭看他的目光還是冷冷淡淡。

在無情的見證下,金九齡主動說出請求,風蕭說:“既然沒有發作,有什麽好怕的?”

“因為未知,所以擔憂。”金九齡說,“在下只不過是一介凡人,還請閣下見諒。”

風蕭說:“我也是個凡人。”

金九齡一怔,風蕭便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等著就行。”

這句話對不熟悉風蕭的人來說有些摸不著頭腦,無情卻明白他這是答應了。

“金捕頭,蠱師已經答應為你解蠱了。”無情說,“他會去熬藥的。”

風蕭已經走了,頭也不回,沒有否認的跡象。

金九齡忍不住感嘆:“大捕頭竟然如此了解蠱師。”

無情微微一笑,沒說話。

金九齡喝藥數日,如期解蠱,期間與風蕭見面的次數難免變多。

對任何人都沒個好臉色的風蕭面對金九齡,同樣是一副冷傲的臉,只是他所表現的嫌棄似乎更加明顯。

這日,王憐花剛和風蕭從外歸來,遇見金九齡。

男人態度和煦,笑容可掬,王憐花還用著“秦淮”的身份,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只有寥寥幾人。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秦淮”是位脾氣很好的少年。

而風蕭,與他則截然相反,脾氣不好,姿態桀驁不馴,很難令人喜歡。

秦淮笑容開朗地點頭,風蕭投去一瞥,旋即連看一眼都嫌煩一般飛快移開視線,不耐之情顯而易見。

金九齡的表情毫無變化,一副不與年輕人計較的模樣邁步離開。

去找步明燈與白飛飛的路上,王憐花若有所思地看風蕭。

步明燈正在檐下為白飛飛梳發,女孩頭發順滑細軟,握在手中如綢緞,青年眉眼沈靜,動作溫柔。

他這雙手,明明殺人時毫無猶豫,冷酷又無情,可為白飛飛梳發時卻那麽溫柔。

王憐花看見過許多次相似的場景,每次都感到難以理解。

白飛飛對兩人彎起笑眼,心中很稀奇——他們竟然沒有鬥嘴。

王憐花看步明燈給白飛飛紮發,瞥了眼風蕭,這家夥的頭發長長了許多,看起來還有些不習慣。

風蕭也在看白飛飛的頭發,看了一會兒,伸手挑起一縷發瞅。

這人該不會……

王憐花瞅他一臉沈思,心裏納悶。

風蕭站起身回屋,翻箱倒櫃找出一把剪刀。

王憐花:……果然。

“給我剪一剪。”

步明燈剛好空下手,風蕭便把剪刀遞給步明燈。

晏游慎重思考之後覺得風蕭的頭發確實該剪一剪,因為當風蕭長發披散時,他身上的氣質都顯得不那麽倨傲了。

步明燈擡手接過剪刀,一旁的兄妹倆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哢嚓一刀剪了下去。

兄妹倆愕然。

“……你就這麽給他剪了?”王憐花道,“不勸勸他?”

步明燈困惑地看他。

“有什麽好勸的?”風蕭奇怪不已,“只是剪頭發而已。”

王憐花誠實地說:“長頭發的你看起來還像個聰明人,但若是短發,像個蠢蛋。”

“曾經被我忽悠過去的人還有臉說這種話麽?”

王憐花損人的功夫與日見長,但晏游也不會認輸,專挑黑歷史刺激他。

對一直高傲的千面公子來說,在那座深山裏遇見風蕭,被其天真爛漫的模樣蒙騙過去的事是他一生的恥辱。

此刻風蕭一提,他立刻黑了臉。

風蕭嘴角揚起,露出輕蔑的笑。

王憐花氣得直咬後槽牙。

白飛飛幽幽道:“哥,何必呢。”

王憐花輕輕拍她一下,不高興地道:“你對兄長說什麽呢。”

白飛飛撇嘴。

晏游的馬甲外貌都是自己一點一點捏出來的,發型也是自己設計,如今要他給馬甲理發,自然是盡心盡力。

“隨便剪剪得了,”王憐花在一旁瞅,風涼話說得極為順溜,“何必這麽費勁。”

他蠢蠢欲動,簡直想接過步明燈手中的剪刀哢嚓哢嚓將風蕭的頭發理個雞窩。

風蕭閉著眼幹脆不理他。

晏游默默攥緊剪刀。

白飛飛說:“步大哥的手真巧。”

她如今已成了步明燈忠實粉絲,強大且溫柔,不為外物動搖,白飛飛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步明燈對白飛飛笑了笑,手上動作流利順暢,片刻後放下剪刀,嶄新的短發風蕭新鮮出爐。

王憐花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短發風蕭總讓他想起在深山幽谷裏演他的蠱師。

看了就手癢,想揍人。

眼看有了空閑,王憐花問風蕭:“方才在外面遇見金九齡,你怎麽十分嫌棄他的樣子?”

來了。晏游就猜到王憐花會這麽問。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交鋒,王憐花能十分敏銳地發現風蕭的一丁點變化。

“沒什麽原因。”風蕭說,“他不喜歡我,還不準我不喜歡他?”

金九齡看起來可是比誰都禮貌得很,甚至可以說是王憐花所見過的人中對風蕭最有禮貌的人。

王憐花納悶,風蕭究竟是靠什麽看人的?當初甚至因為一眼看出他說謊而忽悠他。

不過拜風蕭的這番話,王憐花對金九齡便不自覺地關註起來了。

金九齡是個花花公子,生活奢華,出行都是香車寶馬,仔細看一看,竟然渾身都是疑點。

有人也曾好奇金九齡究竟哪裏來的錢財,但沒人敢問他,因為一直有種傳言,說他乃是底蘊深厚的萬福萬壽園金家的人。

萬福萬壽園的金老太太有十個兒子,九個女兒,八個女婿,子又生孫,膝下子孫成群,多不勝數,人人都是人中龍鳳。

若金九齡是萬福金壽園的人,必定是不缺錢了。

但金九齡也從未說過自己是萬福金壽園的子孫。

王憐花說:“我懂了,你是因為自己窮,看不慣有比自己富有享受之人。”

風蕭追著他捶,下手又狠又不留情,因為兩人之前的約定,遇事動手成了慣例。

“我只看不慣你!”

青衣樓為給風蕭潑黑水可謂是不遺餘力,無情翻著搜集來的青衣樓的罪證,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並且他還意外地發現青衣樓曾經也和休夜交過手。

去年他初次與休夜相見時陸小鳳也在其身邊,那時無情從陸小鳳口中得知休夜殺了青衣樓的殺手死士。

陸小鳳同時也將殺手身上的信物交給了他。

青衣樓對冒犯之人從不姑息,休夜得罪青衣樓後竟然未起任何波瀾。

時間太久,無情險些忘了這回事,如今再看青衣樓的記錄,發現青衣樓並非沒有出手,而是出手之後無力應對,又退了回去。

休夜將每一個上門的人都殺了,霍休曾派去使者招攬他,使者一去不回,人沒了。

也許是因為休夜沒有對青衣樓表露出敵意,所以霍休最終忍了下來。

而風蕭,卻是同青衣樓杠上,也難怪霍休費盡心機想讓風蕭死。

無情捧著案宗去找風蕭,有些案子的細節他需要同當事人核對,但才出門,便撞見了步明燈。

沒有人能看出步明燈的武功究竟是什麽來路,但他武功高深,已是誰都不能否認的事實。

在看見他之前,無情甚至不知道有人。

“步公子,有事麽?”

無情目露問詢之意,同時上下看看對方,總覺得對方是不是又消瘦了一些。

得讓人給步明燈多添點飯才行。

無情心想。

步明燈領著他去找風蕭和王憐花,兩人正在比賽掰手腕,胳膊發紫,面色漲紅。

白飛飛站在一旁數數。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無情:“……讓我來阻止嗎?步公子你不行,我更不可能行了。”

這兩名少年一旦杠起來,一時半會都難以停歇。無情覺得自己就算要來,也得等他們鬧完。

步明燈拉過無情的手,在他掌心寫字:金九齡。

步明燈的手很涼,比此刻吹過的冷風還涼。

無情的手顫了顫,意識到步明燈所寫的三個字,想走的心立刻落了下來。

“金九齡?”他不解地詢問,“他怎麽了?”

金九齡是個能力優秀的捕頭,這些天已破了許多在當地未破的案子。無情相當尊重他這位沒見過幾面前輩。

步明燈繼續寫,寫了支持金九齡花銷的來源不明,點明這是王憐花所在意的疑惑之處。

“原來如此。不過這沒什麽,他的錢財來源合情合理。”

無情飛快地理解了那些筆劃代表的意思,說道:“他是萬福萬壽園的人,盡管並非金老太太的子孫,而是一門遠親,但因能力優秀,在萬福萬壽園中的地位也很高,他們也願意供養一位如此優秀的人才。”

無情如今二十二歲,從十六歲開始接手管理六扇門之後,他便在一年內迅速掌握了各種情況,如金九齡這般的名捕他甚至專門寫了卷宗記錄相關情況。

金九齡生活奢華的情況確實古怪,無情那時同樣在意,特意調查過,事實如他所說,只是不為人所知罷了。

晏游卻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金九齡不是什麽萬福萬壽園的子孫,遠親這層身份則是蝙蝠公子原隨雲的安排。

原隨雲手中握有金九齡的把柄,六年前無情開始調查金九齡的錢財來源,他走頭無路,求蝙蝠公子幫他一把。

原隨雲與萬福萬壽園金老太太的小孫女相識,知道萬福萬壽園的情況,便不動聲色,為金九齡安排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身份。

萬福萬壽園自然不會供金九齡花銷,但若是應付無情的調查,卻是可以的。

其中花費的人力心力並非常人能想,這也導致金九齡徹底落入蝙蝠公子之手,任憑金九齡使喚指揮。

步明燈繼續在無情手中寫:他們不這麽認為。

無情若有所思,步明燈收回手和他對視,片刻之後,他們看向正對峙的兩名少年。

王憐花和風蕭誰也不讓誰,看起來一心一意,實則豎著耳朵聽他倆交流。

見他們投來視線,王憐花死死盯著風蕭開口:

“萬福萬壽園沒有那麽一個遠親。”

無情真不明白他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分心回答他。

“咚!”

到底是被分散了心思,王憐花的手被風蕭狠狠壓在桌面上。

“我贏了!手下敗將!”

風蕭伸手拍桌,為自己宣告勝利。

白飛飛舉起右手:“風蕭贏了。”

王憐花捶桌。

“可惡!”

無情:“……”

倒是趕快說正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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